大好时光,一路朝阳。
“若待上林花似锦,出门俱是看花人”。阳光柔和而明快地洒在了十河镇田野芍药的茎叶上,跳跃着,汇集着,生命的张力四溢,与远来的探视者互动和对视,颇有些美美与共的况味。
适逢芍花小镇润耕天下农庄的非遗潮集与搲丸子首演。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加持,让这里有了些与别处的不同:华佗五禽戏、晰扬掌、唢呐、口技、剪纸、烙画、皮影、红陶泥塑、中医技艺、名流子酒……不一而足,数家非遗项目的展示,足以彰显亳州人文传承的厚重。
更难能可贵的是传承之外的创新。比如眼前这热气腾腾的搲丸子。
亳州话有讲究,大俗,这“搲”字便可印证,它深处蕴藉的中原官话的“大雅”之处,暂不去考证,就冲着这油桶般粗壮的炭火炉膛上坐着的特大号铁锅,以及锅里翻滚浮沉的肉菜丸子,油笊篱撩拨得香气四溢,让这满街的游客,此刻除了大快朵颐的欲望,哪还顾得上有别的念头。
亳州乡下人好客,待客之道,以吃为要。见面迎头便是一句“吃吗来?”,在他们心中,迎宾的言谈举止中,给人以吃的仪式感,比单纯的果腹充饥还重要。
润耕天下搲丸子,那丸子是道地的亳州乡土美食。一物两吃,干吃焦酥,入汤绵软,颇有阴阳调和之趣。不仅如此,润耕天下的主事者更是深挖了乡土民俗的精髓,古为今用,加入潮集的元素,把“搲丸子”的民俗,包装成了边吃边看边听的古装情景音乐舞蹈剧,从账房记账、大总吆喝,到唢呐齐鸣、花轿迎亲、洞房铺床、宾客祝酒……服饰念词古意满满,一众扭动的却是青春。
芍药一般绽放的青春。
在润耕天下农庄附近潘老先生的芍药田里,这青春岁月般清新的气息沁人心脾。葳蕤自生香的各色芍药,激发了每位有意无意经过这里的行人放慢脚步自顾自地走到花田里,人在花中留、花色入眼青,这无间距、无缝隙观照,远望还是近观,都不失为绝妙的田园风景。
花田的主人潘老先生,数十年前从农大毕业,大半生痴迷于芍药的培育,谈起花来如数家珍,从洋到土、从古至今,娓娓道来,让一众的听者受益匪浅。他说到芍花之称太俗,不足以代替芍药;芍药的英文、日文名称均把牡丹称之为木芍药;芍药的提取物称“芍药甙(dài)”还是“芍药苷(gān)”之类的冷知识,我谈及“张仲景《伤寒论》里上百药方,三分之一皆为芍药;芍药佐粥,清爽可口;芍药制饼,香醇味美;芍药花茶,可养阴清热;用芍药和兰草、桂花调和成酱,可解消化不良、腹胀厌食……”这些话题,虽风马牛不相及,各说各的话,但宾主不禁谈兴大张之余,却也不时相视会心一笑。
围观的赏花者未必听到这些,毕竟美女与鲜花有量子纠缠般的联系,芍药的倩丽舒展才是最吸引她们的。“一枝一叶总关情”,花田里离开时,同行的她们各自手持老先生的馈赠,洋洋而自得,颇有些宋人的雅兴与意趣。
唐人爱牡丹,宋人惜芍药。大宋一朝,那是个花团锦簇的时代,不独女子,宋朝男人不仅喜欢簪花,而且尤其喜欢簪真花,贵人妃子头上的珠花绢花什么的,在他们面前都弱爆了。簪花与插花,尤为文人的日常必须,从皇帝到群臣,从朝堂到市井,处处香气袭人,甚至特意创了个“花朝节”的品牌来。此时谈及头簪大红芍药、满身香喷喷的司马光、欧阳修、苏轼等等顶流的大咖们,居然跟水浒一百单八将中“鬓畔常簪四季花”的浪子燕青一般的“花团锦簇香满头”,不仅嗤然一笑。除了簪花,人们将插花与焚香、点茶、挂画相提并论,合称“生活四艺”,每日自是少不了“撷芳插花”。
“春日案头上的一枝芍药;夏日消暑时的一方软枕;出游时的一把折叠交椅;读书闲居时的一炉篆香”,生活的快意,居然如此简单而真实。
闲暇时光,学一下宋人,撷取一束芍药,装饰于六棱云耳铜瓶之中。“一花一世界”,在这灼灼其华的芍药里,一枝一叶的修剪取舍之间,参悟从容淡定的生命全过程,体味宋人日常修身养性的雅致,乃至事物本体和表象互相融合而没有妨碍、事事圆融的禅意。
有道是:“春风欲尽无寻处,尽向南园芍药中。过尽此花真尽也,此生应与此花同。”(宋•苏辙)
今日春未尽头,何不快来十河镇,在这润耕农庄“搲丸子”的土,与芍药花海的美之间,趁花开正艳、丸子焦香,同品谯城大好乡村雅俗共赏的真谛。